“为什么这么说？”苏央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闪动着波光的主舱地板，随即反问到。

“我知道你喜欢祁思夜，而我却可能害死他，如果我没有破坏你的座舱的话……”

苏央淡然一笑，随即意识到对讲机还在她这里，于是关闭了麦克风，将之扔在救援衣上的一堆物品中。她辨称道：“从他抵达基地开始，我和他不过相识了一个月。而且，他不会死。”

涂冀听闻苏央的话语，稍微停顿了一下手头的动作。

“他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我知道你的意图，所以徐中尉告诉过我，一旦发生意外，他会联络上军队。”

涂冀听到军队两个字，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央。

“你知道为什么上次徐中尉在我和祁思夜面前要讲述你们的过去吗？因为他要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他知道你会选择对朋友，对基地有利的一面。你憎恨的，从来不是他，不是任何一个无辜的雨国人，而是雨国的极端统治者。”

涂冀鼻子一酸，双手紧紧攒着救援衣止不住的颤抖着。

“放下我吧，祁思夜很快会回来。那边的人会让他明白，是我们自己的深航机里出了问题。不用担心，你还不知道吧，独立舱驾驶者的特殊性，他的身体比我们的更强大。”

没有去关注涂冀的情绪，苏央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这些事情，在她心里藏了很久。

“原本的意见是制造漏洞，让主舱充水，使救援舱个个独立开来，所以我们的深航机上具有完备的氧气。但没有想到的是，祁思夜竟然从独立舱中脱离了出来，应该感谢你，破坏了控制台。我身上的伤，你应该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样你就可以不管不顾的让我一个人活下去。”

“我不会怪你，只是有一点失望。”苏央淡漠的说道。

“苏姐姐……”涂冀露出了一个极度痛苦的表情，他的两眉紧紧的抵在一块，双颊因为过度用力蜷缩牵动着嘴唇使他最后只能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苏央眼神涣散的看着头顶晃动着水光的机舱壁，轻声道：“如果要道歉，你该向祁思夜道歉。他完全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但出于对我们的尊重，他选择了去调查此事。涂冀，你能帮我再看看外面的情况吗？”

涂冀没有说话，松开了拖动着救援衣的双手，汗液浸润了他，使得他的肢体绯红。

此时观察口的一半已经被水覆盖，匍匐到近前，涂冀的一半身体也泡在水里。他感到这里的水是那么的刺骨冰凉，让人心生寒意。

外面的水格外的昏暗，几乎不穿透任何光线，涂冀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而主舱中渗入进来的水却十分清澈，能够在水的另一边投下舱壁的倒影。

苏央隔着很近，在他身后悠悠说道：“水是真的，但水里的图像是假的。所以我才会默认祁思夜的离开，这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包括你对联合军的通信和对控制台的破坏。”

涂冀疲软的泄了力气，躺在了水中，直至漂浮起来。他闭上眼睛，回忆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中尉知道你一定会联合雨国的敌人，但他作为雨国人，不能置之不理。他虽然暂职基地，但他依旧是一个军人。他会用他的办法阻击联合军。一方面，他愧对你，所以他支持你进入深航队，完成你的理想，也同时利用你传递的信息来进行部署。”

苏央顿了顿，从救援衣的一侧口袋拿出了一个记录仪，连接它的录像设备就藏在机舱中的某个地方，苏央将影像投放在舱壁中。

涂冀漫无目的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副画面。他不可置信，又疯癫的在心中无声的嘶吼着。原来，录像设备本身就是他从徐威那里带来的透镜。

苏央猜到了涂冀的内心所想，他该是愤怒的，失望的。苏央没有立即说明后续，她问：“徐中尉欺骗了你，你很记恨他？”

涂冀咬着牙关，闷声道：“是的，苏姐姐。从来都是如此，从来。在基地，我能看到无数躺在钢铁机器下的尸体在呼唤着我，他们一遍遍的在问，问我为什么不能回去看看，我的回答是，还没有到时候。”

“所以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

“我不得不这么做。”

苏央叹了一口气，继而咳嗽起来。没有了温控系统，水又持续进入，主舱里越来越冷了，温度下降的很快。苏央虽然躺在救援衣上，但身体的大部分还是浸泡在水中。

涂冀翻身起来，游到苏央身前，拾起扫描仪，对苏央做了扫描。他随之取出医疗箱，让苏央自己看着办。

苏央一边看着涂冀整理着救援衣，将其中的水一捧一捧的舀出去，一边看着他说道：“在基地中，你总是想知道外面的事情，旁人看来，觉着你是好奇，多动，充满着少年的活力，但其实你是在关注雨国的走向。你想知道战争的原因是什么，想知道怎样结束它，想知道为什么许多人只是自己好端端的活着，就要遭受无妄之灾，更想知道，自己微末的力量能够做点什么。是飞蛾扑火？还是萤烛相照？”

涂冀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他总是这样，让幼稚的自己一遍遍的死在十岁那年。不要接受任何怜悯，不要麻木自己。

“你最后，两个都选了。加入深航队伍，为人类发现新通道，完事后联系联合军，让他们击败雨国，占领这里。而在那之前，会死多少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肯定想过，所以你没打算活着。但这也怪不得你，战争早晚都会爆发，也没有人会怪你，包括我，包括徐中尉。对他来说，与其让敌人打过来，不如提前布置，诱使对方进攻。他已经提前在联盟中通知了此事，并言明你的重要性，这次回去后，你不是一个背叛者，而是一个英雄。”

涂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不是背叛者，而是英雄。”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也重新判断着徐威让他参与到“深水潜航”任务中的目的。

艰难的思想斗争后，他只得出了一个答案：徐威让自己成为了背叛者，让他涂冀成为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