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太浑浊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你来看看。”涂冀离开观测区域，把位置让给祁思夜。

此时深航机外面的水已经近似于泥潭般的污浊，还有些许大体积的碎石不时划过窗边，它们很可能已经对深航机表体造成过撞击，只是舱内的良好隔音让祁思夜等人没有办法听到撞击声。

祁思夜缩回身体与涂冀对视一眼，不掩饰的忧色也表现出来。

救援舱能够弹射，但在水中的弹射情况难以预计，贸然出动肯定会撞上水里的碎石，以致损毁。

还有两个问题，一是他们不知道水层的深浅。救援舱虽然能够主动上浮，却不能保证能上浮到什么程度，因为救援舱没有类似于潜艇的储水舱，它使用的是燃料推进，本来就是在紧急情况下用作短时制动和推动设计，而且在水中的推进情况多半是不甚理想的。

二是无法分辨上下方位，这在地面是极易验证的，脚在下，头在上，但在这里，无法确认。如果他们依靠救援舱，最终到达的是他们坠落下来的地方，而那里依旧在气层中。

祁思夜招呼涂冀回到主舱，同苏央一同商议。

从独立舱往下看，此时水位已经升到没及上三分之二的位置，也就是说主舱的三分之一被水填满，这也不过用时半小时。

不知道是深航机的被锈蚀的太多，还是外头的压力太高，祁思夜三人不可能真的等到水将这里填满，再弹射救援舱，他们必须在有足够空间，在水还没有蔓延到救援舱的时候弹射出去。

苏央的救援舱损毁，涂冀的救援舱在航机的中部，正好穿过了水聚集平面。

现在它虽然紧紧关闭着，但在打开舱门的时候，这些水则都会一股脑倾倒进去。越多的水，会导致越多的设备泡在水中，在弹射离开引力平面后，这些水会堆积在舱底，而在救援舱狭小的空间，缓冲床就在底部。

再次越过水面，两人也顾不得取来救援衣坐起，就这样各出一手抓住舱中的桩台，飘在水中。

祁思夜取来将救援衣上放置的简易扫描仪探对着苏央扫过，通过图像可以看到，苏央大腿的伤情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伤口的发展都还算正常，没有愈发严重的迹象。

方才通过加热枪止住血迹的部位。也开始在经过药效的作用后，逐渐褪去了红肿，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关心人的话语祁思夜不善去问，此时涂冀接过扫码仪端在手上，将显示的内容呈给苏央看。里面的各项指数，两个人尽管都能看明白，但都不太方便用言语表述出来，还是交给有一定医理知识的苏央自己来看更为妥当。

苏央看完后，使用手指按压自己的腹部，在发现没有异状后，点头确认。重新将扫描仪放回救援衣上，涂冀示意祁思夜靠近些。三人商议，苏央却很虚弱，自然语力寥寥，需要靠近来听。

祁思夜抵近些，两人都才靠在苏央的救援衣上。

“好些了吗？”祁思夜没过脑子的问了一句。苏央也只得轻声回是。

扫描仪的结果是祁思夜第一个看到的，苏央的伤情他也清楚，他只是觉得在此情形上自己直接谈事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他更希望从苏央口中说出肯定的话语。

涂冀皱起眉来叙述道：“我们要赶在水大量蔓延进来之前，进入救援舱离开这里，去接近地表的一面。”他迟疑片刻，又道：“但是救援舱只有两个，所以我们决定让你们先离开，你的伤势需要尽快治疗。”

祁思夜肯定自己刚才没有与涂冀商议这些，这是他自作主张的结果。

苏央抬开泛白的嘴唇，似乎早有预料，微声说道：“还是把我留在这里吧，我没有操作救援舱的能力。”说完直直的盯着涂冀，胁迫他应下此事。

涂冀没有看苏央，注视着晃动的救援衣一侧。在眼角的尽头，是祁思夜衣服的扣带。

“我想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在这个相互推脱了，未必没有其他办法。”

两人疑惑着扭头过来。

祁思夜解释道：“刚才我的深航服被另一部分的飞石吸引，不大不小，就是一个深航机的体积，而且距我们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你是说有一架深航机和我们掉在了一块？”

“但不知道是哪一架，深航服上的显示很紊乱。按理来说是六号机。”

“是这样啊”，苏央思索着，片刻后继续问道：“那么他们还活着吗？我们有没有办法过去？”但转瞬她又意识到，如果他们活着呢，难道我们三个要让他们把逃生舱让出来吗，也说不定他们早就弹射离开了。

涂冀也没明白所以，他只顾着自我牺牲，却忽略了祁思夜话里的矛盾性。

“是不是有机会，还要过去才知道，深航员是有可能在主舱完好的情况下失去生命的，再者，谁说他们活着，逃生舱就不能让给我们使用？”祁思夜面无表情的说道。

在他对面，苏央两人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一时没有去问祁思夜准备如何去做。

“也许他们的深航机没有漏水，我们可以想办法过去。”

不等两人回话，祁思夜攀上主舱侧壁的工具箱把手，“这件事我需要先去试试，找到线路。移除掉弹射装置后，救援舱就是一个只剩下不多动力的铁盒子，也只有我能把这个铁盒子开到另一个深航机附近，水里太暗了，你们无法记住方向。”祁思夜斩钉截铁的叙述了他的想法，没有给两个人辩驳的机会。

在已经损毁的仪器残骸中，祁思夜找到了一些可供利用的零件，制作了一个简易的金属探测装置，使用的表盘指针可以指向另一架深航机的大概位置，但由于在水中存在高低差，故此指向也只能是个大概。

另外，祁思夜拆除了原本机舱中的对话设备，使其成为他稍后进入外界所用的对讲机，可供联络的范围有千米左右，以便之后和苏央他们沟通。

一切准备妥当后，在穿过水层之前，他最后嘱咐道：“一旦开出去，就没有办法在水中重新对接回来，所以如果我失败了，你们两个人就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当然，涂冀也可以选择接着去找。还有，如果失去联络，就代表着我失败了，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你真的要那样做？也许这个时候，地面也在组织救援，我们可以等一等，在机舱被水灌满之前。”

“广播信号没有回复，也就是说，要么是我们实际距离基地非常遥远，至少也是相隔半个信号衰减距的跨度，可是就算这次航行再怎么偏航也不可能如此，或者，基地的指挥系统已经瘫痪了。”

祁思夜没有给两人更多思考的时间，在穿过水层后，他在另一边垂下头来，看着水下飘忽不定的两人身影，他的眼神锐利，似在搜索着什么，然后喃喃说道：“希望不管你们谁活着，都会把深航机的记录带回去”，片刻后，他果决的进入舱室，关闭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