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文言的说法。

“我们不知道网孔什么时候会缩小，但我们知道哪里有破洞。”

“在哪里？”

“在每一个国家的后时代才崛起的主要城市，特别是天空。”

“为什么？”

“阴影从天空投向地面，而紫星是个球体，越是近地一侧，留有的空缺越是狭窄。把城市往高处建，是一个获取足够光明的好方法。”

纪舒思索着文言的话语。虽然面前这个男人所讲述的内容没有丝毫证据，但却和各国都开始建立天空城市的事实相吻合。

他的说法，作为一个假说可以，但作为事实，还远远不够，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个科学家，他所了解的东西，也未必覆盖了全貌。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占据地面上，会留有空洞的土地。先从湖西国和川泽国中间，广阔的地面开始。那里的土地贫瘠，生产落后，军事力量薄弱，实在是一个很容易入侵的地方。如果不是参与的成员太复杂，也许它的归属在三十年前已经注定。”

三十年前，那是上次世界战争结束的时候。

顾琪惊讶的张开嘴巴，这种说法和她们受到的教育完全不一样。

纪舒结巴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第四次世界大战的起因？”

“没错，而且也是，已经开始了八个月的第五次世界大战的起因。”

文言眉头紧蹙，他的眼睛里曜动着持续起舞的火焰。他不确定纪舒能不能将这个消息带出去，而且，就算带出去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让身处和平地带的人提前感受到恐慌而已。

可是，他不是一个能够忍受屈辱的人。敌人所极力践行的信息封锁，不管有没有用处，他都想破坏掉它。

“中部狭长的战线，占地二百三十万平方公里，原居住超过三亿的人口都受到了波及。在初期，第一波远程武器的消耗下，地面建筑基本被荡平，预计锐减了十分之一的人口。”

“三亿”，“荡平”，“十分之一”，这些词语在纪舒的脑海里掀起了一场风暴，久居雨国首都和平地带的她实在无法轻易的把这几个庞大的数字和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对应起来。

她勉强稳住自己的仪态，保持着一个记者的专业素养，压低声音问道：“数据来源可靠吗？”

“我们有各类资料，只看你能不能带的出去，雨国想必不会允许你把这些信息公布于众。”

纪舒考量起国内关于世界战争的历史，那时的雨国尚且作为一个散乱政权存在着，应该参与不到那样的战事中。

但他们身后还有湖西国，这个自诩正义的巨擘，会允许这段历史轻易的流露出来吗？而且，他们现在还在继续着扩张事业，消灭——这个行为对于湖西国来说再简单不过。

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重重阻力后，纪舒却仅用了半刻就完成自我肯定，她没有逃避的理由。源自于骨子里的责任感促使着她一定要一探究竟，把真相还于大众。

“不敢保证，我会尽力。”回答文言的同时她扭头看向顾琪。

这个女孩一直以来，都是跟随着纪舒的意见做出选择，但这次，她有自己的考量。

顾琪的出身不低，父亲是政府高官，母亲是世家独女，所以她从小就能接触到雨国上层的各类精英。然而越是对这些人有足够的了解，就越能认识到，他们在谋求利益时的凶狠。

她没有办法投入到纪舒所说的事情中去，如果雨国不想这个消息从自己身上发出，那么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最终都会转化为不同程度的危险伤害到她们。

所以顾琪此时回避了纪舒的目光，她扭过头去，又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顾信那边怎么样了。”

随后，顾琪走向了陆行器，头也不回。

老实说，纪舒此时对顾琪失望了，带她出来的时候，纪舒就提醒过，如果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世界的阴暗面，那就不要四处游历。

既然顾琪退出，那么顾信自然也不再跟着自己，现在，便只剩下她一人。

“继续吧，也许我有办法把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展示出来呢。”

看到纪舒的坚持，文言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他痛快的表示：“到这里就可以了，过几天，带你去后方。不管怎么样，你还是盟友。”

“盟友。”纪舒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让她想想，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还是在多久之前。哦，对了，不是听到，是看到。

那是一本名叫《自由的土壤》的书籍，描述了一个由各国士兵组成的小队，深入君主制国家解放人民的故事。

陆行器中，顾信在等待示踪结果。

“姐，你不在那边看着了？”

顾琪的面色阴晴不定，便也没好气的回复了顾信：“那边没我们的事了，拿出一些东西，我们回到边区等待纪舒。”

“我们不一块走吗？可是我还有一个病人。”顾信不理解姐姐的做法，他们三人明明商量好一起的，如果半道分开，纪舒的工作也很难独自完成。

顾琪走到祁思夜的近前，忍住了没有和顾信提及家事。她吐槽道：“你那三脚猫的医术，便也不要给人治出毛病来了，他们有自己的后方医院，不用你在这瞎操心。”

“你要是害怕，就先走吧，我跟着舒姐。”顾信坦言：“我认为他们是好人，若是要加害于我们，也不用等这么久。”

顾琪心里一沉，绕过医疗床，走到顾信身边，揪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你走不走，这次不走就别回家了。”

顾信被顾琪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差点就要下意识的顺从了她的意见。他盯着顾琪恶狠狠的眼睛，觉得莫名其妙，良久后，他才别过头去，还是回了句：“不走。”

顾琪碍于祁思夜在场，没有再拉拽顾信，但她在这一刻失了力气，缓缓的瘫坐在陆行器的底部，双手抱头掩面忧虑起来。

这次出行遇到的事情让她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她必须顾及纪舒将来的报道对家族产生的影响，另一方面，她无法安心的让好友独自一人深入纵部联盟的腹地，那里对她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既陌生也危险。

顾信想要上前扶住这个脆弱的姐姐，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做。他不能因为姐姐的情绪爆发而妥协，丢下纪舒。